必然性和偶然性。
一元性和二元性。
有限和无限。
世界上永远存在着相反的事物。
如同真实与谎言永远会相悖,世界上某些表面光鲜亮丽的场景下往往隐藏着不被常人所理解的污秽。
永远完美的Utopia只存在于人的大脑丘脑和里侧额叶中间的海马体中,只能经由美好的幻想而诞生。同样的道理,永远完美的事物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这是世界的界限。
世界的意义必定存在于世界之外,世界中的一切事物如其所存在般而存在,如期所发生般而发生。
世界之中不存在价值。
空无价值的世界,所诞生出来的万物,都只不过是无限宇宙潮汐中熵增减所产生的涟漪罢了。就连人类的意义,也只不过是在熵值增减的过程中变动的几个数字,在遥远无垠的无限宇宙中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也引起不了世界本身的变化。
正因如此渺小,所以人类才会向往强大。正是因为满是缺陷,所以人类才会希望触碰到抵达永恒完美的存在。
无论是探索太空,亦或是尝试与外星生命体交流,都是人类为了探索永恒与完美而做出的努力。
但是,人类也清楚,永远的完美本身就是一种悖论,是不曾存在的镜花水月,是一触即逝的乌托邦。这种行为,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所产生的幻想......
真的是这样吗?
能够抵达世界之外的,超越世界界限的永恒之物,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吗?
人们总是不断的询问自己。
建立对神的信仰,创造神的形象,也只是为了满足对永恒和完美的诠释。
说到底,人们信仰宗教,究其根本也是在信仰全能和完美。科学亦是如此,科学所探索的尽头,也只是为了解开所有未知,达到完美的层次。
既然完美已然成为悖论,那么寻找完美的行为是否存在价值?
————《■■■■■■■》
“理同学,你认为一个世界能容纳下量子信息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吗?”
被冷不丁的问到奇怪的问题,被称为理的黑发青年却表现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停下准备夹菜的筷子,看向了提出问题的那个少女。
灰白色的及肩短发,似乎体会不出任何表情,却莫名显得有些漂亮的脸。在灰黑色的校服下包裹着的姣好的少女身躯,散发着高中生该有的活力。只不过他所认识的这位名为彩无的少女一直摆着一副司马脸,丝毫没有体现出普通高中少女应有的灵动,说如果要说,大概就和没有表情的人工智能一样。除此之外,大概只有那对灰色的眸子里包含着理难以理解的光芒。用少女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看见有价值的东西而产生的光芒。
在班上似乎和透明人无异的她,所认定的唯一的朋友就是终夜理。
当然,理认识她也是因为偶然在学校外看见她在自动售卖机旁边取GODIVA巧克力饮料,本着买饮料的心思就随便上去和这位“透明”的同班同学搭上了话,顺势就谈论起了最近看的《资本论》。结果好巧不巧,在这之后,这位一向形单影只的少女就时不时找他聊天。时过迁境,现在这样一起在学校天台上吃饭也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休.艾弗雷德的平行世界理论吗...”
平时的理也喜欢看一些书籍,虽然他深知读这些书并不能为他的学习提供什么帮助,也不能为平时的生活增添多少娱乐的色彩。但既然读了,就多多少少有一点用处。
休.艾弗雷德通过量子测量提出了有关平行世界的理论,并提出了多世界解释。
“如果通过虫洞等“入口”,先分散为基本粒子被吸入,再结合成原样被抛出,有可能从本时空进入另一时空。在这种情况下,两个量子信息相同的人也许会相遇。相遇之后是否会如预期般因为完全相同而产生泯灭,那就是另外一个说法。”理耸了耸肩,继续补充道,“但最终这不过只是一种猜想罢了,不论这件事在理论上能否成功发生,就算是发生了,我们也无法感受到这件事的发生。说到底,猜想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建立在存在事实上衍生的假想。过于仔细思考这件事本身的正确性并不是我们该思考的方向,这种东西应该要交给科学家去探讨。”
“嗯,理同学还是一样的博学多才。”彩无听着理的回答,脸上露出了一丝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微笑。
“啧,每次看你微笑总是会感到奇奇怪怪的东西,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对于理来说,这微笑属实有点过于机械化了,就好像没有复制完成的机器人一样,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欸,原来理同学不喜欢这样的微笑啊,我还以为某人一直喜欢这类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的。”彩无似乎刻意地表现出惊讶的样子调侃着多少有些无语的理。
(正常人谁会喜欢这种毛骨悚然的微笑啊,虽然平时我也有点司马脸,但不至于笑的这么恐怖吧)
虽然理很想这么说,此刻说什么都会被当做狡辩,所以理干脆想办法跳过这个话题。
更何况对面是相当漂亮的美少女,虽然行为怪了点,存在感淡薄了点,但那份容貌和气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无视掉的。要是真因为这种事和对方吵起来,那确实是究极低情商典范。
彩无一边调侃着理,一边用筷子夹向理饭盒里的肉。
“啊呜啊呜~理同学的姐姐手艺是真的不错呢,下次有机会我还会再去你家做客的。”
口中享受着从理的饭盒里夹过去的菜,彩无自顾自地和理约定好了下次去他家做客。
在认识了理之后,从理的饭盒里夹菜这种行为彩无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熟练的就好像呼吸一样自然。
一开始理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在久而久之的重复行为后,这种不好意思早就被丢进垃圾桶了。
不过主要还是因为理的姐姐的料理做的确实很好吃,吃过他姐姐做的料理的人都会这么认为。
“好好好...你来的那天记得说一声,我让姐姐多准备点菜。”彩无以前也是去过他家的,所以她想去只需要说一声就行。
在两人一句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漫谈下,午餐时间也即将过去。
此时的天气正值深秋,金黄的树叶铺满了半个学校,这个时节的天气难得的不那么极端,既不需要穿得很厚重,也不会因为少量的运动而感到炎热。
这也是理最喜欢的季节,有一种在风卷残枝的衰败中蕴含新生的感觉。虽然很容易因为温度的快速变换而导致感冒,但只要做好防护措施,这点小问题根本不足为惧。
吃完午餐,理很快的将周围收拾干净,毕竟他们俩在天台吃饭也不止一次了。
随后彩无又冷不丁的问出一个问题。
“理同学,你认为永远是什么。”
“永远...”经过了短短的思考后,“对于我个人的思考角度而言,永远是一种另类的诅咒。我们存在的宇宙诞生只有138亿年,永远更是无从谈起。无限的时间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侵蚀,任何灵长类的生物在长久的时间中都会被时间的手消磨掉对事物的感觉,消磨掉感觉后,对任何外在事物的刺激都不能引起自身任何的情绪变化,那样就和所谓的机器人没什么区别。如果所有灵长类都能归于永恒,那么他们的终点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生命会聚集为一,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在永恒的消磨下最终会统合为一样的存在,如果连不同个体的区别都不存在,连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差异都不存在,那这也是所谓的『全即一』的演变。如果让我来选择,与其最后『由全归一』,不如在有限的时间内及时行乐,平淡的结束短暂的生命。呀...说到底这种从佛教传出来的这句话本身就有很多解释,佛教主要表达的也是一种唯心主义的心境,我说的也只是其中一个观点。”
“是吗,这很像是理同学能说出来的话呢。一即全,全即一,近乎于无限的时间会统合一切,当全集合为一之时,物质与理念的界限就已经被打破,所谓的■■■,在那个时候就会到来。确实是这样呢,究极的个体通过不同性质的表达为全,最后又在时间的消耗下回归个体,这就是世界本身的循环呢。”“无限的反复循环形成永劫,在无限反复的永劫中,美好的生活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令人满意的人生,令人羡慕的家庭,令人骄傲的女友,令人感动的事迹,令人舒适的生活。这确实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情。”
“然后,在这次的人生结束后,下一次又是令人满意的人生,令人羡慕的家庭,令人骄傲的女友,令人感动的事迹,令人舒适的生活。”
“再下一次依旧不变。令人满意的人生,令人羡慕的家庭,令人骄傲的女友,令人感动的事迹,令人舒适的生活......”
“那么,这种事情能算是美好的每一天吗。在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重复轮回之后,这种生活还能够称之为幸福吗?”
彩无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彩无露出了一个揪着嘴的可爱表情,“真是令人满意的回答,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理同学依旧能给我带来惊喜。”
像是轻飘飘的羽毛般,彩无结束了话题,伴随着轻轻关上铁门的声音走下了天台。
回想起刚刚那个表情,理苦笑一声,仰头望向天空。
“什么嘛,虽然说话相当谜语人,但这不是能做出可爱的表情吗。”
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下午也没什么课,无聊的意义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转眼便来到放学的时候。
平时这个时候的理,总是会尽快收拾完东西回家,但今天不同,他答应了别人今天帮忙打扫卫生, 所以会回去的晚一些,他也和自己的姐姐提前说过了。
(今天回去不给小花带一点礼物可不行呢。)
想到那经常会因为自己晚回去而生气的妹妹,自己的行动就不由得加快起来。
自己没有父母,从小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说是在孤儿院,实际上和放养的牛羊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人去在意他。
而且那时候的年龄早就不小了,年龄越大的孩子,越难被领养,所以拖着拖着就又过了几年。
本来他计划在18岁成年的时候离开孤儿院,自己去外面打工挣钱。但就在他12岁的时候,这一切的计划都由于她的到来而被打乱了。
当那个人如同神明降临般推开了他面前的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确实是不同于普通人的“异类”。
他被那个天才般的,如同救世主一样的终夜织架领养。
与他一起被领养的,还有名为满和花的两名少女。
就这么顺理成章,就如故事一般奇幻,理在之后的几年中不仅拥有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衣服,温暖的住所,以及那以前根本不敢奢求的亲情,和他令人自豪的家人们。
他一开始还在思考织架是为了什么不轨的企图接近他,结果这几年,织架在他们三人身上的花费少说也够买一辆豪车。若说这都算是图谋不轨,那代价也确实够大的。
在几年的生活中,理也慢慢从充满戒心,转变为到全身心喜爱着这个家庭,就算织架真的在欺骗他,那这几年的生活也早赚回了本。
又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住还天天亲自照顾他的,怎么想都不会有人蠢到花大心思培养一个利用的目标。总之就是一句话:怎么都不亏。
(如果没有姐姐,现在我可能还在孤儿院里等待着成年。)
正是怀抱着这样的思想,理才会对那个家付出更多的感情。
时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听着时针嵌入正位的声音,理清楚的知道现在已经是五点,他终于打扫完了卫生。此时接近冬天,黑夜到来的相对较快,这时候的太阳早已渐倾山头,橘黄色的微光照的人身上微微发暖。
“都这个点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用手擦了把汗,结束打扫的收尾工作后,理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而就在这时...
——叮,您有新的信息。
从口袋里传来的信息声吸引了理的注意,这个时候发短信的应该只有自己的妹妹,毕竟自己没啥朋友,唯一知道自己电话的就只有自己的亲人以及一些相对熟悉的老师,而放学后这个点打电话的,应该只有自己的亲人。
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理心想,这下肯定要被自己的妹妹埋怨回去的慢吧。但打开信息后的结果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理同学,我有块怀表落在天台上啦,能否帮我去取一下呢,明天会请你喝可乐的。当然,如果理同学想要的话送给你也没有关系。】
(居然是彩无的信息?)
这让理有些诧异,平时的彩无在这方面可是相当仔细,基本上什么都能打点好,这样的她居然也会落下东西,属实是很少见。
【明天给我买橘子汁,不要可乐。】
回复了信息后,理抱着早点结束早回家的心态小跑向天台。
推开天台的门,理很快就在今天中午吃饭的地方找到了彩无说的那块怀表。
金色的表身,精致的蓝宝石镜面中,三支指针不停地转动。怀表被一条普普通通的银色链子吊着。时间的无情侵蚀似乎并没有在表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还是可以从它的一些构造中看到独属于它昔日光辉。在精致的表上,还有一个没什么作用的按键,按下去也没什么反应。
理完全不了解,毕竟理在手表这方面没有一点储备知识。假如他知道这块表的价值有数十万美元之多,恐怕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今天真是忙碌啊。)
像放松了一样想着,理将怀表放入口袋中,今天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之后给小花带点有意思的小玩具回去就可以了。这么想着,理准备回到教室拎包回家。
————?
这个时候,他的余光似乎瞟到了一个人。
明明刚刚上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任何人,现在却看见了某个人,难道是自己当时没仔细看吗?
抱着少许的疑惑,理转过头。
在那一瞬间,他无法进行更多的思考。
银色的少女。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眼前的少女。
像是清晨从初开的花苞上轻轻滴落的第一滴露水般纯洁,像是在雪白的冬景中悄悄绽放的花朵,亦或是在无垠的沙海中偶然挖到的黄金。
苍银色的长发在微凉的秋风中微微起舞,夕阳的余光自天穹而落,穿过发丝的间隙洒落在地上。即使阴影笼罩着少女的半边脸,那份无可替代的美丽也无法被如此简单的掩盖过去。在地球上从未见过的,那对血红色眼眸就像比最高等的“日出”红宝石还要珍贵,似是隐藏着万千的星辰光辉。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表现出朦胧美感的身躯,大概确实符合传说中的黄金比例身材。
少女仅仅是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但在理的眼中就好像穿着最华贵的晚礼服,这大概就是人的美带动了服饰的美吧。
在天台的边缘轻盈摇摆的她,就好比故事中如梦似幻的妖精。就连触碰这份美都不敢奢求,就连仰望这份美都让人敬畏。
没有什么语言能说出口,完美这个词都像是在侮辱她,她就是达到了这样的境界的存在。
这就是终夜理第一次见到“她”的印象。
惊鸿一瞥,便是一生。
即使永恒的时光会消磨一切,那么在不存在的永恒的尽头,理恐怕也不会忘记今天所看见的“她”吧。
“a——”
无法理解的语言,但却不影响如同百灵鸟般的声音。理坚信就算是人鱼塞壬发出的歌声,恐怕也不足以与银发的少女相比。
“你...”
理想要问些什么。
但他停下了。
因为他看见少女的眼中,似乎包含着少许悲伤之情。
那份悲伤太过厚重,那份失望太过沉甸。
似乎并不是对他的悲伤,但似乎又在向理表达些什么。
最终,少女什么都没再说,什么都没再做。
她只是用脚尖轻轻地一点天台的边缘,如折翼的天使般落向冰冷的凡间般落向地面。
——动起来。
在那一刹那,比起神经元带来的思考反馈,理的身体先一步行动起来。
——动起来。
理第一次觉得时间不够用,第一次认为自己的锻炼还不够充分。
——动起来。
比起其它的想法,想要拯救银色少女的冲动先一步化为了行动。
为什么呢?
其实理也不清楚。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自己却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是理性的告诫还是感性的驱动呢?
理不明白,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即使是避世主义,也没有理由见死不救。
所以,他没有更多的迟疑
他踩在了天台的边缘。
在那一瞬间。
他想过许多的假设。
假设他没有行动,会怎么样。
假设他没有看见她,会怎么样。
假设时间能够再早一点,那又会怎么样。
可惜在理的认知中,时间无法重来,于是他只能将手使劲伸出,试图抓住少女的手。
第一次感受到一厘米的界限是那么长,在某些时刻显得如天沟般令人绝望。
就在他将要触碰到少女的那一刻。
眼前的少女消失了。如水中幻月,在手触碰到的那一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欸?”
就是这一瞬间的疑惑导致结果的不同,身体迅速奔跑带来的惯性先一步将大脑一片空白的理送出天台的边缘。
是风。
感受到重力肆意地施加在自己身上,理才反应过来。
(真是糟糕透了。)
这时候的理才发觉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一步将死棋。
天才的姐姐织架,懂事又自强的妹妹满,可爱而充满活力的妹妹花,虽然奇怪但难得能够谈到一起的朋友彩无。
在下落的过程中,理的脑中首先浮现了这些人的身影。
对于死亡的恐惧,首先想到了身边的人会不会伤心。
如果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们一定会难过很久...
但是,没办法啊。
自己不是Superman,没有钢铁之躯。也不会向spiderman一样喷吐蛛丝,更不会和鸟人般突然间长出翅膀。
那么结局很明显了。
死亡。
没有实体感,可能连死亡的概念都没有过于深刻的认知。
对于普通人来说,死亡可能是看起来相当遥远的概念,没有临近死亡的体验,就不会产生对死亡的恐惧。
即使如此,身体的擅自挥动似乎反映出生物对求生本能的渴求。
(这个时候,还是意外地讨厌能够冷静思考的头脑呢。)
脑中想象出彩无那毫不留情地调侃。
————理同学,真是一个虚假的人类呢。
随后,理坠落地面。
在因为过于强烈的疼痛感而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没有颜色区别的天空在闪烁,就连地面也变成了通往地狱的通道。
在那一瞬间。
他听到了什么。
“这就是□□□啊,理。”
熟悉的声音。
随后,生命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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